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陕西榆林“西北地区民间祈雨仪式”田野调查日记
来源:肖梅 (2004-12-6)

2000年7月15日
一早抵大同,转833次列车经神溯(神木-溯州)线去榆林。大约中午1:30,车到神木。乔家兄弟已经在车站上等待,就像1月份一样。那次,我和乔老师、振涛、小储一起去,为丧礼仪式做田野。这次是乔老师、田耀农、文化所的任大元,为的是我所要做的课题“西北地区民间祈雨仪式”。
中午在神木吃饭,吃过饭,驱车经锦大公路,去一个叫做红碱淖的地方。这是一片沙漠中的海子,有67平方公里。湖连接着陕西和内蒙,我真想不出,黄土高原和沙漠里能有这样的海子。我们下水游了一趟泳,舒服极了。游泳衣是农民卖的,一件10元。
回程路上,车没油了。过来一辆摩托车,一个农民模样的人,让他先匀给我们一点儿油。谈话间,任兄问他是干什么的,他说“yin shi”,我们听成了饮食,就问他的饭馆开在哪儿?说了半天,他发现我们压根儿就没明白,就从摩托车后座上的包袱里掏出一堆家伙什儿,“就是这个”,有罗盘、八卦、经文,这下子,我们才恍然大悟,他是个做“阴事”的。他说是祖传,已有七代,并携有手抄经文数种:
佛说大藏正教血盆经;
桃花镇秘书
三元匣杂通书――此书能为诸君造福无穷
小儿关煞解通书;
万年历;
大乘经――太上正正南天佛说寿生经;
以及无书名但有分章节名的经书,章节之名如下:
安宅补土酬神书
顺星疏重修庙宗出神书
安神开光书,等等。
这个人叫王怀玉,神木县瑶镇乡沟棠村人。听他说家有经书铜版,又说竹简。铜版有可能,竹简就难说了。我想应该是“木版”最真实。他告诉我们的联系地址是他妻子工作的地方,瑶镇中学英语教师刘香玲。邮编719300。不错,他挣钱,他老婆吃“公家饭”,一家两制。而且,一个教的竟然是英文,一个干的是“阴事”。他说一场阴事,至少30元,多则超过100元。
2000年7月16日
今天重返红石峡、镇北台。夏天,到处有绿,不像冬天那么雄浑。
红石峡虽小,但石窟、栈道依然令人神往,尤其是石刻。整条石峡,实际上是明代修建的,而儒道佛的合一,也在明代。石窟的藻井中央是八卦,外围有把宝。还有壁画,可惜只剩下些许残迹。石窟里有建窟的碑文,振涛来了一定兴奋。
中午,思想矛盾。人们都说女人不能参加求雨活动,那么我怎么办?日本学者井口淳子就是因此而未能亲见祈雨仪式的。这可以说是道德问题,一个因性别导致的问题。可我无法抵御“仪式”的诱惑和课题的责任。姑且外观上变成一个男人好了。(于是,我到理发馆把头发剃去)
接着又去青云寺,铃铛在风中很好听。用Video录了一段铃铛声。
青云寺的出家人好像只有两个。一个老僧,一个少者。那个小和尚,一听我们明天要去龙眼沟,就兴奋地叫道:“龙眼沟可灵了,那是南海龙王”“就是听说后来被玉帝(玉柱?)惩罚了,因为它私自下雨。”也许这样的传说是人们编的,尤其在解释不灵验的时候。那个老和尚倒是看过龙眼沟的祈雨。他说,女的不是不能看,而是远远地看。不能在祈雨的队伍里。也就是不能承担祈雨的角色。
老乔的妹妹说,祈雨中的男人是光全身的,所以不让女的参加。
管它呢,反正头发已经削掉了。
傍晚又去无量寺。在无量寺最高处,有一八角形殿阁,它的南边已修好一条长廊,长廊中央是石雕底座,是为碑林而修。北边也计划修同样的一座,人们说这是二龙戏珠。南北长廊为龙,中间殿阁为珠,而正殿的屋脊上都是双龙。庙会唱的是龙戏。这些都说明了“龙”的重要性。
“做个好人心正身安魂梦稳,行些善事天知地鉴鬼神钦”
“上午讲正气,中午讲量器,晚上讲手气”――据说“三讲”每个县要花60万元钱集中学习。
花钱买官,卖官鬻爵。据说光是一个榆中的校长,就要花8万多。
一路,这样的民间传闻不断。
2000年7月17日
余兴庄乡铁沟洼村,龙眼沟。大概距离榆林城5、60公里路程。已经是穷困地区了。8千人,20万亩土地。经过古塔乡,接转高原,干涸的土地,遍野黄土。有峁塬上形似火山口的大水池,名为“水土保持小流域”,但见釉面砖砌成,不见水。
一路,只要有山头,就有小庙。
铁沟洼村有200人,干旱、没水。吃水都困难。要到十几里地外挑水喝。祈雨的风俗少说也有上百年。村村都有龙王庙。有的是附近几个村合一个庙,有的是一个村几个庙。乡里对祈雨采取回避的态度。祈雨的活动都是庙上组织的。庙会,实在是民间的重要精神与行政的机构。
余兴庄有27个行政村,33个自然村。
大约10点,到了龙眼沟,祈雨就开始了。这个仪式是赶巧碰上的
“彩旗飘舞贺庙会,锣鼓喧天恭鬼神――公元一九八九年四月初二日”
龙眼沟的庙会是80年代恢复的。有小旗为证。庙会的会长名叫吴培明,50岁,也是村长。当了18年会长,去年选上的村长。有趣的是,就是因为他是庙会的会长,所以才把原来的党员村长给选下去了。
叫雨师名叫李加斌,62岁
他们说,龙眼沟的庙会管四个乡:古塔、余兴庄、桐条沟、佳县宝塔乡。每年都求,一般在五月上旬。四月十八,五月二十,今天是第三回了。参加的人有四十来个。
整个过程老乔做了录音,我做了录像。只是很匆忙,不知道他们的程序,跑来跑去,山上山下,全身出透了汗。一早就用绷带将身子裹起,原来还担心绷带松,一出汗,全都粘到身上了。
整个的程序从龙王庙内请神,参神拜将,再到山下水龙大王泉眼处,接着再回山顶庙中。参拜,烧黄裱,直至结束。从下山开始由锣鼓引,唱求雨调,哭腔不断,老乔说,实际就是哭叫调。
水龙大王的泉眼是有来历的。传说500年前,有个张姓喇嘛,发现水在榆林。一找,找道此处,于是就有龙眼沟。而这是南海龙王的泉眼。这个南海龙王原来是个人,据说就是附身于张喇嘛的。所以在祈雨中见有神楼两座,一座是南海龙王(张喇嘛)的“龙轿,” 一座是“三官”爷的。所谓三官,天官、地官、水官是也。据说还有一个二老爷或是二郎爷的。但有的村民说,实际上,两个轿都是张喇嘛的,三官没有轿。之所以神楼有大小,游行时有先后,一说是因为龙王爷是文官,三官爷是武官,所以三官爷殿后。那么,老百姓传统观念中的文武高低可见一斑。
除了神楼之外,仪式道具还有“圣水瓶”。这次的仪式,此瓶用两个啤酒瓶,一根红绳系之,挂于叫雨师脖子上。
柳条是最重要的,参加祈雨者,每人头戴柳条帽。神楼上也以柳条遮蔽。此外,庙殿前水缸也盖上柳条。在取完圣水,返回龙王庙后,众人跪于龙王殿前,会长揭开水缸之上的柳条,并沾水洒向众人。叫雨师手执一束糜干(糜子脱粒后的干束),边叫雨,边沾圣水瓶中水洒向周围。原来,柳条洒水下的是大雨或暴雨,而糜干带雨,则“海星普雨”,示意“和风细雨”。
抬轿四人,走步前后晃悠旋转,,这样的步伐称为“参神拜将”,是在跟轿中之神行礼节。
整个的过程大约为:
10点钟仪式开始。四个男人抬起一座“神楼子”(轿),默默不语,并在原地有节奏地前后晃动。随着晃动的加大,神楼开始从西至东,在庙中的四个神殿前,进退摇晃。当神楼至龙王殿前,神婆挥动黄裱纸,再转身于龙王像前焚烧。接着,“神楼子”又踏步交错在香炉和水缸前晃动。转完一圈,又有四个男人抬起另外一座更大的“神楼子”,也照着刚才的顺序,在各神殿和香炉前摇晃,只是增加了两座“神楼子”之间对视摇晃的情节。这个过程叫“请神参拜”。原来,小神楼是“三官”神的坐轿,大的是“南海龙王”的坐轿。摇晃的动作表示参拜,它的目的是将这两位龙眼沟庙会的雨神请入“神楼子”,并准备下一步的起驾巡游。
约在20分钟后,村民们排好了出巡的仪仗,在殿前站成八字,中置神楼,前有击鼓、锣者各一人。三巡锣鼓后,浩浩荡荡下山,开始了前往“龙眼”取水的游行。也就在锣鼓三巡之后,呼喊般的乞雨调就唱起来了。乞雨调为一领众和,领者唱完上句,众人完整地回应上句,下句亦然。同时,鼓锣自成规律地交错敲击。
领唱者当地人称“叫雨”。他脖子上用红绳系着两个瓶子,即用于装取圣水的“圣水瓶”,始终居于队列之首。锣鼓分列两边,之后是成对手持“回避”“肃静”牌、旗帜、长枪、刀、斧、戟的仪仗,架势与古时州官老爷出巡相类。之后是随众,两座“神楼子”穿插其间,三官爷在前,南海龙王在后。一路,乞雨调没有停止,并在基本结构不变的基础上,变换着唱词(我更倾向于“乞请词”)和音调。从龙王庙下山,三、四里沟地,“叫雨”以及随众的呼应回荡在两侧山梁,直上青天。
与此同时,“神楼子”不断前后左右地晃悠,并开始旋转、跑动,变化出S蛇形或缠绕的圈形路线,这样的步伐和旋转,被称为“参神拜将”。
取水的目的地在“龙眼”,它被一孔低矮的窑洞所装饰。内有一武将模样的泥塑,当地人称“水龙大王”。塑像下有一龙头张着大口,吐出的龙舌上有凹槽,即为神圣泉水的出处。一到龙眼,庙会会首一声“跪下”,众人迅速下跪。之后,叫雨声重起,会首面对“龙眼”点燃黄裱,两座“神楼子”也对着它前后摇晃,状如参拜。这时,应该用圣水瓶取水,但我未见“叫雨”取水。烧裱之后,求雨者开始返程。接着,“神楼子”退转,众人起身返程。只是随众们纷纷涌上“水龙大王”窑洞,令人神秘地不知在做什么事。待队伍走后,我来到窑前张望,只见地下虽然潮湿,但龙口未见滴泉流下,这是不能取水的原因。事后,采访得知,“龙眼”原有如柱的喷泉,并始终盘守着三只青蛙。但因近年附近修建水库,改变了地下水流的走向,“龙眼”渐干,青蛙也不知去向。但这并没有影响人们的信仰。
离开“龙眼”,仪仗开始返程。只是神楼子旋转得更为剧烈。人们说那是神灵在“参云布雨”。也可以说,取水之后的仪式,开始围绕着拜云邀雨的主题。
到达龙王庙山下为唱龙戏搭盖的“戏台”前,队伍逆时针绕游广场三圈,当地人称“围坛”。之后,队伍重上山梁。进庙门后,众人依旧手持仪仗法器,齐跪于东院南海龙王神殿前,叫雨居中,锣鼓两边。这时,仪式大约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。
“南海龙王——下福雨哟,下下海雨——洒青苗哟。”在上述的全过程中,乞雨调未曾停止。随着声声叫雨,会首拿起原覆盖于水缸上的柳枝,蘸水挥洒向跪地的众人。乞雨调顿时高亢上扬,音调出现了跳神中使用的“跌坛调”,并夹杂着即兴的拖腔。抢天呼号;起伏低徊,肺腑中透着声声呜咽。此刻,两抬“神楼子”依旧不停地摇晃往来于各殿阁的神像前。
只见神婆不时望向晴空,忽然小声而严肃地吆喝。她手执黄裱,跪于南海龙王神殿前。一边看天象,一边用手指头在黄裱上指点,口中念念有词。反复数次后,始烧黄裱。此时,叫雨歌声骤高,节奏也似加紧。
“四时布云——五时下哟,啊,天爷你,下下海雨——救万民哟!”
顿时,阵阵凉风真的乍起,望向天空,晴朗的蓝天中央,一团蔽日的乌云当头笼罩在龙王庙上空。神婆向殿阁拜神,再烧黄裱。随后给院里所有求雨者分发黄裱。此时领唱的“叫雨”,已将圣水瓶放置地下。两个瓶子中,一插“糜扦”(糜子脱粒后的干束),一插柳枝。他拿出糜扦,边唱,边沾着“圣水”洒向周围。歌唱节奏渐渐趋缓变弱。原来,乡民们认为用柳条洒水,意味着下大雨或暴雨;而糜扦带雨,则意味着“和风细雨”。
最后,神楼子覆于平静,安放在庙殿的回廊前。求雨的乡民纷纷围跪在香炉前俯首,焚烧黄裱,并将灰烬扬向上空。
会首对我说:“这会儿的(仪式)就结束了”。我看了看表,正好中午12时。
农民们又说,抬神楼的是雨师,敲锣的是问神。雨师基本是固定的,一般都由各村的会长担任。这说明,龙眼沟庙会的组织是高一层的,还有辖下各乡各村的基层庙会组织。仪式之后,午饭中间采访会长、李加斌及其他人。会长说,庙会的会员有一万。99%相信这个会呢。吴培明还指着屋里坐着的人说,这都是会长,各村的会长,是义务的,没有报酬。
仪式中的角色除了各雨师、问神之外,意外地有一女性。原来她是个神婆。从生物性别上,是女性,但在此类信仰中,神婆恐怕就是中性的了。甚至介乎人神之间。神婆俗名张林芳。据说为黑虎祖师转世第三代。51岁。能看病。她能数日不吃喝,能听见神说话,能看黄裱(也许是能够在空白的黄裱上看出神意)。有意思的是,村民们说这位神婆是“真”的,不诓人,不像李洪志,包治百病。神鬼之恙她才能治,如果是俗家的病,她会劝人上医院。
参加仪式的人员名单如下:
曹家洼村:李发亮43岁;李海生55岁;李家喜77岁;李生财62岁;李官沟村:李长厚58岁;李生贵67岁;李长飞71岁;赵家峁村:张生儒62岁;张春友 44岁;张春旺49岁;张生旺72岁;张海居78岁;张春喜48岁;张春林68岁;赵得明49岁;赵宝军26岁;赵居士72岁;五岗畔村:赵友仁49岁;张玉林40岁;张志社49岁;张志平38岁;赵永军38岁;崔家河村:王新革51岁;王权山44岁;王振山44岁;王殿福51岁;王文银58岁;周凤歧52岁周斌28;铁沟坬村:李海胜66岁;陈志仁60岁;张玉明62岁;李财林58岁;仲培军49岁;马家沟村:马大牛51岁;马林旺51岁;马林宽57岁;马仲友52岁;李长济47岁;余兴庄:余生正52岁;余海山48岁;余友长62岁;牛乃儒62岁;赵磊40岁;余红生?岁。最大78岁。
庙会活动,一般提前两三天告诉大家,或托人梢信。28日要唱戏还愿。一年要唱几次戏,四月份唱的是“祥烟会”;六月唱的是“雨戏”;七月唱戏为的是“保白雨”(防雹灾)。
龙眼沟并非一个村落,而是庙会的所在地。山顶有庙,山下有几孔窑洞,是庙产。窑洞面前有一个小广场,西面对着的是一座戏台。
山顶龙王庙分左右两院,但中间完全相同,只是以两座不相连接的庙堂区别。
如图:

 


龙王正殿 药王 三官 二郎文神
圣水缸

四个廊柱
香炉台


此线表示庙门前影壁

这个庙是1972年翻修的,它的来历有个故事。七十年代,大旱,农民们请剧团唱雨戏。唱的是《劈山救母》。当时县里的书记叫王玉虎,不相信唱龙戏能下雨,就说要破除迷信,砸神楼,老百姓就和他僵持。没想到,正要唱戏,雨就下来了。王书记不得不服,于是给了庙上5000元钱。现在这位王书记已经当了省里的官,村民们说,当时如果他真的砸了神楼子,肯定升不了官。
李加斌是个戏迷,自己也爱唱。我们给他录了一段秦腔,又录了一段“跌坛”。所谓“跌坛”,就是神婆神汉灵魂附体做法事时的调子。李加斌在叫雨时用过一段(从水龙大王处返回龙王庙后,神婆要烧黄裱的时候)。这个李加斌对庙会的热衷是特别的。他说到他的身世,他的父母亲曾生育17个孩子,死了15个。后就对神许愿。李加斌自己到17岁时,突患眼疾,失明。后来也是靠庙上治愈疾病。所以,他就是要为庙服务的。
神路行雨,架神路至少500米。
龙眼沟的邮政编码是719000
和老乡们照相。返回乡里时,躲在一处煤堆后面,将身上缠的纱布揭下。
返程时,路过一个叫梁山的地方,山顶上有一座小庙,我实在有些累,就待在车上没下去。老乔他们都去了。回来说,有壁画(新的)并写着“九天圣母公”(不知道为什么是“公”而不是“宫”)。有一口铁钟声音好极了。根据任达元的描述,庙正中央是“九天圣母圣公”。右边有三个龙王,分别为青龙王、红龙王、黑龙王;下设田公田母、雨伯雨师、雷公电母牌位。左边亦有三位龙王,分别是黄龙王、白龙王、井泉龙王;下设普云将军、虫螂八蚁、巡海夜叉。神楼放在右边,“田公田母、雨伯雨师”的前面地上。奇怪的是,庙殿的门头正中,挂了一只鸡头。
还看见另外一座有塔的庙,查志书,大概是“墩梁庙”,是供奉天祖爷的。
回榆林发现脚崴了,动都动不了。可能是山上山下跑的,当时没感觉到。买了一帖“奇正藏药”,洗澡后贴上。
采录民谣几绝:“听见警车响,不是该枪的就是中央的。”“早上围着碟子转,晚上围着裙子转。”“5点回家是穷汉,7点回家是醉汉。”“第一讲,我不是人;第二讲,我为什么不是人;第三江,我怎么做人;第四讲,我还是这种人。”
2000年7月18日
镇川,黑龙潭。
如果说龙眼沟祈雨是一次自发的活动,今天在黑龙潭的采录就是一次有组织的活动了。不过,在我们到达黑龙潭的时候,活动很快就开始了,我一样不知道这些祈雨的农夫们将要行走的路线。所以,一样的匆匆忙忙。山上山下乱奔。当然,因为是组织的,所以有些镜头能补拍。但天气那么热,我根本不好意思叫他们重来。
基本程序与龙眼沟相似,先抬神楼,通过神路到黑龙王大殿前问卦、参拜,再到泉眼接水,然后再到神庙参拜,最后由神路返。
听说昨天下午有董家湾村的人来祈雨,他们用三轮把神楼子抬上,到黑龙潭来祈雨。可惜错过了。今天祈雨的曲调不同,歌词是相近的。一样的清风细雨救万民。参加祈雨的农民都是在黑龙潭做工的。来自附近的乡和县。比如叫雨的有两个人,一个是子洲县三川口乡八塔湾村的郭歧明,还有一个是绥德薛家河乡谢家峁村的汪建勃。他们之间的音调也是略有差别的。所以,我非常希望多采集一些音调。当然,这就意味着要跑更多的地方。
今天参加的农民有18位。名单是:朱家寨村:朱红红28岁;红柳滩村:陈平45岁;高锦山(打鼓)59岁;绥德薛家河乡谢家峁村:张存德(打锣)64岁;汪保智23岁;汪保仁30岁;汪保义25岁;汪建勃52岁;米脂政子湾:李洪胜29岁;罗为斌33岁;米脂高硷高渠乡:艾伟伟24岁;子洲县三川口乡八塔湾村:郭歧明40岁;米脂沙家店张坪村:张爱飞22岁;子洲县三川口乡圆则沟村:靴丕尚20岁;子洲县三川口乡前米脂沟村:张怀厚38岁;镇川镇陈家坡村:朱聿宏49岁。
仪式结束后,采访汪建伯。此人是石匠,文化程度小学6年级。19岁开始学艺。父亲也是石匠,又是秧歌队的队长“伞头”。汪家现在有5口人,二儿二女。两个儿子已经分家。汪做工,最南到过驻马店,也种地。他告诉我们:
小时候看到过三、四次祈雨。一般祈雨是三天三夜不回家。在庙上住着,一抬两楼子。一个青龙,一个黑龙。“围坛”。人走累了,把楼子放下,休息一会儿。仪式中,要“参云”。喊“青龙参起了”“黑龙参起了”。一般青龙在前,他是老大。(这说明,祈雨中虽有角色的不同,但神楼的数量却是2个)。祈雨的队伍有时要出村,走到哪个村就要在哪个村吃饭。
祈雨中妇女不能看。如有妇女偷看,神楼子就要冲到这个女人家里砸锅、砸家。
祈雨的抬家,不能穿鞋。祈雨中的角色有“叫雨”“抬家”“抱雨瓶的”“问卦的”(取水就是到有水的地方)。(至此,已有角色名称“叫雨”“雨师”“抬家”“抱雨瓶”“抱圣水瓶”“问卦的”等等。)抱雨瓶必需抱得牢牢的,所以,汪建勃在接完雨后,用红绸布包的紧紧的。如果雨瓶半路打烂了,打在哪儿,雨就下在哪儿。
接着他又唱了一段绥德民歌(搬水船)。汪还告诉我们,祈雨后要安神,雇上吹手,领上山羊,叫做领牲。把羊的耳朵扎上血,然后烧黄裱,黄裱上有羊血。再往羊耳朵,身上倒水。羊头一筛(一抖),就说明显灵了。最后再把牌位送回神坛。
郭歧明也给我们说了些关于祈雨的事。他也是个石匠,20岁学艺。现有两男两女。他们家乡的祈雨也是三天。取水之后要念祭文,什么“赤野千里‘云云。问卦的时候,先要陈述灾情。女人也是不让看祈雨的。如半路偶然遇见,要用旗子将神楼子档上。等女人走后再拿开。使用的打击乐器有鼓;水镲(chua);铙件(音)。鼓声表示“碰碰碰、雨点点”。仪式中,如神楼子(中之神)遇见比它大的神,比如玉帝、祖师,就要参拜。怪不得神楼子老是在路上参拜打转不停呢。转圈就是祈雨生云,使云彩密布。这实际上是一种象形的舞蹈。
汪建勃说,关于庙会的会长,一般是长者,都是那些经常为会上做事情的人。经费靠摊派。庙会要唱戏。5月13日是关帝爷的生日。6月13是龙戏。各地都不一样。谢家峁是6月25日。那里也有黑龙庙。记得小时候看祈雨,那些参加的人都住在庙上,由家里提上饭,送饭吃,女的不让送。
接着汪又为我们唱了酒歌。说了一些俏皮话。他还自己解释“跟工三年,儿话学全”。
最后,是黑龙潭的庙会会长王克华,给我们介绍了这里的情况。并给我们一些相关的资料。王克华是这个庙的修复者,植树造林已获得了联合国的表彰。他非常尊重和相信黑龙潭的各种传说和故事。我觉得,这是一种信念。黑龙潭又是龙母宫,所以我们看到专门为龙母修建的殿堂。此外有青、白、红、黄、黑五龙的神殿。
王克华告诉我们,庙会虽然在炎热的六月,但就是没有苍蝇蚊子,肉也不坏。他说了祈雨的一些预示。比如,如果有下雨的预示,那么无论你拿的是多大的瓶子,只要在泉眼下接一滴水,水瓶子就会溢满外流。他说1999年求雨的多,有几十家,但都没顶事。今年就一家,董家湾,不知道结果如何(不过,我们20日返京,当晚榆林就下了雨)。
今年六月黑龙潭的庙会花了81万元。几天中成千上万的乡民来此,白吃白喝看大戏。当然,布施的也很多,否则,怎么来钱呢?不过,王克华是够有本领的,他能经营,他爱自己的家乡,并有信仰。还办了一家中学。这是多少年的积累啊!
有趣的是,在我们刚开始问汪建勃是否相信龙王和祈雨时,他笑道:不太信。但说着,就流露出相信的神态。倒是郭歧明几乎不加思考地就说“信”。
记下一民间气象口诀:“云朝北,沤烂瓦子沤烂铁;云朝南,王母娘娘坐水船;云朝东,一场空;云朝西,淋死鸡”。
还有一现代语录“东南风肯下,卖良心肯发”。
离开黑龙潭之前,有乡民为治病来求签。问到的卦是“上上大吉,行人早回,口愿不明,下下中平,取药带水,不合神道,虔心祈祷,服药能好”。
比较几个地方,有按方位区别龙王的,有按颜色区别龙王的,这里面有讲究。记得青云寺的龙王,就是按东西南北中划分的。
至此,有想法,关于祈雨仪式 龙王系统 龙戏(庙会)
2000年7月19日
今天任达元跟着他的西安朋友去白云山,我们去卧云寺。之前就听说卧云寺建了一座“三老殿”,是怀念毛、周、朱德的。果然,不但有殿,还是青少年教育基地。不知谁说,他们现在已经升天了吧?看门的老人却说,没有呢,他们的仇没完呢。那么是什么仇呢?国民党也把台湾玩完了。
这个寺是六月二十一唱龙戏。整个寺院,就有一个老师傅。说自己是半路出家。他叫徐登玉,64岁。原为任家沟的农民。“1982年,天朝每日就在这个庙上了”是个“照庙”的。他能念经,我们还录了音,说会念经也是突然的,没上过学,就是会了。(是神授的吧?)
他告诉我们,卧云寺后边有个土堆堆,就是灵验的所在。“我姥爷那时就信这个土墩墩。求灾求难,一求就好。我现在说,那只是个信仰,迷信和科学是齐头并进的”。
问到祈雨,他倒是熟悉。“我从7、8耍娃娃开始就跟着祈雨了。”“天一旱就祈雨,有时一次(一年),有时两次。”“我们信的是五海龙王。顶小的是黄龙。按大小排列有红-青-白-黑-黄”。(又是五海又是红-青-白-黑-黄?)
他回忆1981年6月有一次大祈雨,整整祈了18天。许愿下雨唱戏,但定边戏唱了也没下雨。任家沟祈雨一般是3、5、7天。有时下来雨,有时下不来。从龙眼沟取水,共有25里路。要参拜那里的南海龙王。任家沟祈雨,12或13人,以及17、18人都有。参加祈雨的人吃的是会上给熬的米汤。“谷米粘粥”。每天晚上叫雨,每家一人。参加者拿上被褥庙上睡,也不吃荤。
跪着求祈,有时能跪4个小时,最后就是哭。那些干哭没眼泪的,是人家的生活好;生活不好的,是真哭。“烧锅没米吃的真哭”
如果真祈下雨,就要杀一只小山羊给龙王。取水时要拜,回程时也要拜。打锣的叫(是)“雨师”,但打锣的不叫雨(不唱)。打鼓的不是雨师。打鼓包括雷电,打锣代表与天上沟通。
雨簿是佛爷手上拿着的呢。(唱)“释家牟尼拿着雨簿,观世音菩萨救苦救命”“清风细雨洒青苗”。要拜娘娘,就是水神娘娘。“三参三拜拜关老爷,你的掠影刀早拨云头;三参三拜拜娘娘,水神娘娘早发圣水。”(5 5 2321 2 32 1 65 5 5)祈雨的过程中,要在庄稼地里取水,就是在谷粒里边挤水。如有好预兆,只要一滴,水瓶就满了。这是解不开的迷。“怪气”。在一片地里,就能找到这么一滴水珠子啊。
圣水瓶一定要抱好,不能下胆(低于胆),要顶在头上走,跟着楼楼。雨师右手抓着楼楼的后杆,左手拿着锣,槌子就挂在手腕子上,就那么跟着。
婆姨只能远远地看。
祈雨有祭文,祭文是平事写的。余兴庄的平事就会写。
今天又记几句子俗话:
“蔓蔓烩豆腐――没菜”“不打脸子什么戏都唱”“叵箩带斗行,一搂三柱香”“吃挂面不放盐,有言在先”“横山戏没差戏,劈山救母白兔记”。

晚上,我们请来一位名叫阎义德的74岁老汉,聊榆林往事。这位老汉有文化水儿,高中毕业,说话中还时不时地蹦出个英文单词。说曾经跟老外打过交道。早年学制革业,在职校当老师。制革,就是皮匠。职校老早就有。说明榆林的传统工业。毕竟是在“毛皮之路”上嘛。
老人颇有考据地说,榆林的祈雨从清朝总兵刘厚机(湖南人)就开始了。那时天旱,祈雨还设坛,象“天坛”似的。“三大人行香,白龙王着忙”,普降甘霖啊,就把声威住下了。那是同治十年的事。(这应该去查史料)
祈雨要抬神楼子,东进西出,不由自主。神楼子如果在谁家不走了,这家就要烧香了。乡下人祈雨进城,去普泉寺。神楼子在谁家门,谁家就要给布施。普泉寺是青龙,观井滩是白龙。有一些怪事,祈雨时,抬神楼子在河上走,也淹不死。就是榆林城南门外的河。
祈雨者头带柳条,耳朵上还要贴着黄裱。民国十八年,陕北大旱。景岳秀祈雨。说如果下雨就重建庙堂(此人好像曾经拆过庙)。后来真的下雨了,就请了50个喇嘛,念皇经(梁皇宝讖)。
说祈雨,历代的官府都不管。(共产党也一样)
1957年大旱,就有祈雨。那次祈雨是下了。这是榆林城祈雨的最后一次。后来不是说“天上没有玉皇,地上没有龙王”吗,就没再有祈雨了。
我记得1943年看见的祈雨。那时候日本人36架飞机炸榆林呢。青河乡人从西门进,在大街求祥表――南门外大坝头――龙王庙。取水的时候人们都跪着。“出水的地方龙王所在”,拿着大传瓶,有50公分高,插一枝杨柳梢。水瓶子要捆上。用一个方桌,或长方桌,上面放置着神牌,插满柳条枝盖上。再回到乡下去洒水。回到乡下的龙王庙还要再拜。
云行雨施。“归雩舞运春风香”就是祈雨的意思。
“领生”。
天旱就不能吃荤。叫“断屠”。否则,天怒人怨。祈雨的人有穿鞋的,但打锣的要赤脚片子。
老人说了榆林的诸神:
东岳庙;无量祖师;北岳大帝;关帝庙;城隍庙;土地庙;玉皇庙;马王庙;原来有虫庙;现在河神庙中有虫螂神;青云文昌庙;三官庙;二十八宿庙;娘娘庙就有:豆神娘娘;塔山娘娘;送子娘娘;类似妈祖娘娘那样的管迷路(包括孩子不听话,走邪路,做人迷失方向的);三霄娘娘(金、银、玉,管私奔的);送子娘娘;配婚娘娘;山神庙(管狼的);二郎庙(杨二郎);廒神庙(管粮的);灵官庙(管暴徒、黑狐);财神庙;五脏六腑庙(管意识形态);大仙庙(狐仙);岳武庙(抗胡人);四耳弥猴庙;花神庙(每年有花信风,可知什么花);金刚庙(五好佛);立马官庙(康苏,三国时人);酒神庙;罴神庙(五通神);祟神庙(毛鬼神);四大天王庙;土神庙;文庙;……
老人又说,“但凡有农村,就有土地和龙王”。
……
老人住在榆林城沙锅巷1号。
2000年7月20日
香严寺。
路经一座山头之庙,靠路边的一面墙全是窑洞状,象个城堡。拍照。这次到榆林,看到那么多庙,真实感到民间信仰的精神力量和组织力量。不止一次地跟任达元说,如果对榆林的庙,单做一个课题,从普查开始,那真的是非常非常有意义的。
香严寺,也座落在山顶。庙里的管事不在,只有两个画壁画的。说是祖传,有画谱。走进大殿,看见两侧有壁画。
画壁画的师傅是安崖乡田寨村的。他们说,今年6月初一,香严寺求雨“问神楼”,说了三天以内下,过了7、8天,是下了雨了。“求雨保墒”。结果,就请说书人,给还愿,说了四天的书。三个男的一个女的。
问神楼,是四个人抬起神楼子,转,神楼的前杠能触地,并在地上划出字。听田寨村的这位师傅说,当时神楼里的神神要姓宋的说,不要姓白的说。这种状态,很象“扶乩”。
神楼不仅用于祈雨,也用于治病。据说昨天上午就有人来求病。看来,神楼的日常功能主要是看病。在大殿里,神楼子就在西墙下放着。
田寨村的师傅之一名叫田经地,今年30岁。他说11岁上参加过祈雨。圣水瓶是用红布包着的,不能见太阳。所以要打伞。伞是古老的,都用木修,白洋布画的。伞走在抱圣水瓶的人后面。赤脚,脚扎了也不许喊疼。祈雨要三天。如果是大祈,就要六天。要走好几个村,我们村,赵家畔、白兴庄、刘岔、刘兴庄。祈雨的地点在金佛寺。也是“五龙朝圣母”。排列为青、红、黄、白、黑。
取水的地方在南沟,那里有一个泉眼。
前几年,隔上三年就要祈雨。这几年不祈了。参加祈雨的人喝米汤,擀点儿杂面。要住在庙上的。
下午,回榆林。乔家隔壁又有办丧事的。不让拍。
和任达元去沙锅巷1号。给老人拍照。他把邓小平的画像挂在炕头。
明天21日,该返程了。
2000年7月21日
今天一大早,就到南门城墙上,为的是拍古塔。其实昨天晚上已经上了一次。
下午,又返回神木车站。烈日炎炎,我们和半年前一样,劝送站的人回家。他们不肯。上次是寒风刺骨,这次是汗都被烤干了。上了火车,果然又碰上了那位女列车长。给我们一个好包厢。太热,他们很快就睡着了。我睡不着。将近4点多,天边的乌云密布。能下雨吗?也许是因为我走了?女人不能参加祈雨,可是,我算破了规矩。我心里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内疚。

回北京,老乔打电话,得知榆林真的下雨了。

二月八日赴榆林日记中相关祈雨部分
“侯马的竹子今安在?”(张振涛说古籍载,侯马原来是盛产竹子的。而现在,黄土上草都不愿意长。)榆林地方志载,战国曾是浓荫密布,乔木茂盛之处。
二月10日:杨柳梢,清水飘,请龙王下大雨,大雨下在青苗上,白龙下在黑龙江,龙王佛爷……
一时三刻要保墒。
今天碰上耳林乡巴汉村的杭世英37岁,说他们1999年办过祈雨。
二月12日
89年,90年榆林大旱,祈雨会会长跟乡政府说,你要唱三天龙戏,保证能下雨(榆林南边一个乡)。当时乡里意见不一致,有个年轻人不同意,说宁愿颗粒无收,也不交钱。但大部分人都同意,结果开台的锣鼓一敲,雨真的就下起来了。

2000年10月26日下午2:45
府谷县招待所访问脚户“白狼”,本名柴根儿。
……(关于脚户内容,略)
祈雨,过了五月二十五不下雨,就要唱龙戏。到海子庙请龙(小黑龙)。一共30里路,每家派一个人。上去走旱路,回来坐船。解放以后就不祈雨了。
关于小黑龙的故事:南方的蝗虫飞到北方来吃庄稼,小黑龙到了南方,饿了,刚好遇上一个大娘到庙上摆供,小黑龙问大娘干什么去?大娘说去摆供。小黑龙说,你别去摆了,你把供品给我吃了,吃了以后就等于敬神了。明天这个地方准下雨,你就坐在你们家地畔上,插个黄旗就行了。第二天,正当午时,天上响了一声雷,三尺厚的冰雹打了庄稼,可大娘的地面反倒没事。乡亲们问大娘怎么回事,大娘说,昨天来了个后生,吃了我的供品,说明天要下雨,大家就问,后生到哪儿去了?……这时,小黑龙说,我就在跟前。……张天师说,小黑龙犯了天条关起来了。…府谷魏寨有一个王状元,给张天师敬宝,小黑龙端饭,张天师问王状元,你认识这个后生吗?王状元说不认识,天师说这就是小海子的小黑龙。王状元说,怪不得不下雨,你快放了它,让老天爷赶快下雨。天师说,它脾气不好,王状元说,你还是放了它吧。小黑龙说,放我也不难,我跟你定个条约,你不能让蝗虫到北方来吃庄稼,我就不到南方下赖雨,打庄稼。天师就同意了。小黑龙说,现在下雨也没用了。天师说,你快回去,雨就下来了,庄稼就长起来了,就有荞麦了。这是南方人赔给北方的。
2000年10月27日
采访刘金元82岁。从小生在府谷,年轻时做买卖,到北京、天津倒羊毛生意。傅作义起义后,返回府谷。回来当农民。
号雨,是各村组织起来,在村头集合。城关各村每村5-6个人,总的办事的有两个人,我是其中之一。裴玉为、王九华也经常当办事人。大家都到城隍庙集合,然后一起到海子庙背龙王。每村都要拿小米、黄米,晚上黑夜派四个人,到海子庙偷小黑龙王。天亮前一定要赶回来。中间要经过石庙岩,那有个白龙王,两地相差十里。偷龙王的人都头带柳条帽,不穿鞋。到黑龙洞取水,两个水善雨,一个龙王由一个水善雨负责。水善雨要穿没有领子的红袍子(关于祈雨者着衣颜色,有《后汉书?志第五》:雩祀,“闭诸阳,衣皂,兴土龙”;董仲舒《春秋繁露?求雨篇》中也有“皆斋三日,服青衣舞之……服赤衣而舞之……服黄衣而舞之……衣黑衣而舞之”等等)。凡是祈雨的人都会号雨、问卦。问卦就说:愿不愿意?回答,即时起吗?然后就用白布把神神包起来,插上柳梢,前面安一个牌位。黑龙、白龙都是用红布包的。前面有两个人吹号筒。取水,不是随便取。把龙王放在泉水边,水善雨要跪到前边,号雨者跪到后边,泉水刚好掉在瓶子里边。然后要放炮敬香。瓶子里有三分水就够了。流到三分水就要吹号放炮。然后起来,到水?寺,加云(?),再到府谷街上,游水,最后到城隍庙,不吃荤,断屠,不能宰羊宰生灵。谁家吃肉,就用龙王楼楼,撞谁家的门。四个人抬神楼,过一会一换。解放以后,政府就不让祈雨了。如果下了雨就要唱雨戏,城里要唱三天雨戏,钱从群众中筹集。唱完戏之后,要张榜公布,谁家出多少钱。再将龙王送回海子庙。
唱号雨调。
我去找县委书记,请他看戏,说是民间的娱乐戏。就是向他要钱。看了三天给了20块。后给了15块。机关给了两百块。每一台戏连吃连演一天100块。城里唱完了就到村子里唱,送龙王回去时,要给龙王穿上龙袍。庙里今天还写着我的名字。后来四清时查这件事,农民说,没头头。第二次又来人了,
祈雨要诚心,不能耍滑。这有个有名的水善雨叫武延寿,一辈子没结婚。
我们也唱祈雨调。领唱:叫善雨,把话听,咱把二位龙爷往起升。众:叫下(海)雨是真心,和风细雨救众生。……
水瓶只要有了三分水,一下子就用红布包起来。一般要等六、七个小时,有时三、四个小时。到水? 加云、加柳条,坐三只大船回来。“求神殿的水,黑龙殿里的水”。
龙王爷放在中门,我和王景华两人号雨。我们是“会首”
一等龙爷一支号。龙王爷一来,女人都躲了,只能吃黄米捞饭。菜都不能吃。一下雨就开戒了。抬笼子的人一来,把女人赶走。如果街上有卖肉的,就抬着楼子去撞。另外一种是烧旱香。
清水的?城隍;海子庙的?龙王;五谷山的?娘娘。
有两个轿轿,木头的。一个是黑龙王(四人抬),一个是白龙王(四人抬);接着是抱小瓶子的水善雨;然后是吹号,Do— Sol —;Re—Sol—;再接号雨。有锣鼓和大镲(chua),平时放在城隍庙上的,凤凰三点头,×× ×— ××× ××? ××× ××? ×× ×— ×× × ××?×× × 鼓、吹、锣、镲。吹“柳青娘”,还有“走西口”。
出钱最少的是2块钱,一村200元,一村派5-10人。

叫雨歌
跪下:玉皇大帝的水哎哟,请下山来;搂阳山上的水哎哟,请下山来;黑龙洞的水哎哟,请下山来,阿咪,阿弥佗佛。海潮庵上的水哎哟,请下山来;海潮庵上的,阿咪,阿弥佗佛;沟沟岔岔的水,请下山来,阿咪,阿弥佗佛。
招上龙王:弟子说黑龙爷听,牵边上来冒冒云。冒冒云广牵征,下下雨儿救万民。叫善雨你是听,十字路口护水瓶。广牵征,你把小黑龙请回雨漂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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